
我自幼就喜歡繪圖。除了信筆塗鴉之外,也購買《芥子園畫譜》這類畫冊回家臨摹,雖然無人指點,自己勾勒描繪,也能自得其樂。那時從沒想過將作品示人,好與不好,得失只有寸心知曉。
入伍時,曾在新竹接受新兵訓練。晚餐時,連長問起:「連上誰能作畫?」我不假思索就舉了手,轉頭一看,卻發現全連一百多人,只有我一人舉手,剎時頭皮發麻,愣在當地。那餐飯吃得索然無味,忐忑不安。餐後到中山室報到,才知道任務是「壁報製作」。我心裏頗為作難,畫圖我雖然略懂一點,卻從沒做過壁報。連長加派兩個新兵,算是助手,命令就此派下。我自覺事態嚴重,這一晚輾轉難眠。
隔天到新竹找文具店買材料,助手欣喜若狂,因為新兵平日不能外出,公假外出自然高興。但我責任在身,卻是心事重重,憂形於色。自此天天絞盡腦汁,到中山室裏翻閱雜誌,尋找靈感,下筆後又反覆修改,一週過去,勉強擠出幾張,自覺難登大雅,頗為不安。不料數位長官看過,卻大加讚賞。連長也宣布:三人各放榮譽假一天!新兵營原沒有假,這個榮譽假得來不易,對我繪畫生涯的起步,可說是一種鼓舞和肯定。
民國五十六年左右,經姊夫的介紹,認識國畫啟蒙老師王宗業先生,學習傳統山水。因當時已在電信局服務,繪畫便成下班後的消遣。遇有閒暇,也常到植物園區觀看畫家寫生,因而愛上油畫,遠赴北投向金哲夫老師學習。民國六十六年,與同好成立六六畫會,參展十餘屆,在交通機構美展陸續得過特優、佳作,甚至第一、二、三名等獎,開始對自己的畫作有了信心。
這段時期,不論中西的繪畫世界,對我都充滿吸引力。在電信局工作時,局裡成立美術花卉班,聘請林經易老師指導,我便隨林老師學習水墨花鳥,從形貌上的疏密相映,到揣摩意趣、抒寫心情,二十餘年間執筆不輟,尺幅之間,造化在手,但覺心運無窮,真能樂以忘憂。
退休後拜入張福英老師門下,專意學習水墨山水。張老師為國畫大師黃君壁先生入室弟子,隨侍大師四十餘年,更捐資創立「黃君壁先生美術獎助文教基金會」。筆下雲岫飛瀑,澎湃磅礡,氣象萬千,皴法精到,尤其擅長披麻、馬牙,能以山馬筆渲染,舉重若輕,運筆蒼勁,功力雄厚,尤其難得的是教學一絲不茍,層次分明。五、六年來專心學習,執筆運墨,漸能體會「大膽下筆,小心收拾」的奧妙,作畫時皴擦並施,濃淡相間,於山勢層疊,雲霧繚繞之間,時有忘我的悟境。
後因機緣巧合,得識胡念祖老師。胡念祖老師為黃君壁大師在中央大學任教時的學生,名師高徒,相得益彰。後師生重逢於台北,承君翁器重,聘任為國立台灣師範大學藝術系助教,任教經年。後辭去教席,開始自由致力水墨創作。因胡老師與張福英老師為師兄妹,我因此得緣登門拜師。胡老師作畫融貫中西,吸取現代創作觀念,涵藏傳統筆墨精神,不求形似,卻重神韻,筆墨乾溼並用,渲染噴薄,極盡變化之能事。
在張、胡二師的指導之下,我全心揣摩黃門水墨,在各種繪畫領域累積多年的素養也開始逐漸發酵,構圖時融合西方立體透視之法,雖重寫意,不離寫實,窮形寫相,美中求真,運筆時明暗掩映,陰陽互顯,敷色時淡彩重墨,曲盡意象之微,於流雲飛瀑,林泉山石之間,已能自尋野趣,寄託性情。
縱恣筆墨,固然時有氣韻清遠之樂。但書道不精,題畫落款,有時心手不應,不免仍覺遺憾,於是又學習書法。在呂仁清老師指導下,諸體兼習,多有所獲,承蒙翰友書會會長楊燕城先生以及書友的愛護,作品曾於吉林藝廊展出,並由社教館出版三友書會《書法之美》。
在多年來的創作實踐中,深感墨趣怡情,妙於言外,因而成立怡然畫會,書畫會友,與同好切磋琢磨,並加入中華書畫協會、東亞書畫研究學會。曾參加國內外展覽數十次,在兩岸交流美展中,獲得金牌、銀牌,並榮獲亞太國際特優獎。作品入選「紀念孫中山先生誕辰140周年」當代書畫藝術巡迴展,收入書畫作品集,被東莞市長安鎮人民政府典藏。此外,蒙藝文界不棄,其他作品亦有民間愛好者收藏。
今年已滿七十,雖說「人生七十才開始」,不過回顧人生,青春遠去,悠遊有限,多年浸潤於此,好壞不拘,聊作紀念。書將付梓,贅此數言為序,尚祈各位前輩不吝指教。
詹鎮瑞於怡然堂
2008年6月
2008年6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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